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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M】荒原 长篇 23

第二十三章

谎言结成的网从中间破裂开来，往里探去，不是真相，是新的一张网。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，踏出的第一步便是错的方向，不管走多久、走多远，都是迷途。

于亚瑟而言，莫格斯揭露的是残酷的真相。于梅林而言，这只是在亚瑟面前揭开的第一张网。往后的路，荆棘丛生。

他的目光长久的停在亚瑟身上。“你是凤凰涅槃，重生在火焰里的幼兽。”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这么从他嘴里说了出来。是在安慰亚瑟吗？是想给他勇气吗？究竟是为了什么，这个问题占据了梅林几乎所有的心思，眼前的局面变得无关紧要，莫甘娜、莫格斯、森诺德的不死骑士在此刻都不值一提，不值得他耗费心神。

“你想杀了我。”莫甘娜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。

梅林转眼去看她，“你是先知，最后的女祭司，凤凰之眼不足以夺走你的命。”他的声音平稳，好像内心从未涌动过波澜，“它夺走的，只是你的天赋。”
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莫甘娜收回目光，低头看向裙摆起起伏伏的褶子，它们有规律的分布着，漂亮却单调。

“预言说我会杀死你。”梅林回道：“而我并不想那么做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莫甘娜又问道，语气却是漠不关心的。

“我不指望你能明白。”梅林回道。

“不甘于命运，对吗?”莫甘娜仰起脸看向梅林，嘴角有一丝丝笑意，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。这就是梅林为什么讨厌先知的其中一个原因，他们总是一种看似友好，实则漠然的姿态审视他人，在传递水晶中的预言时，不是轻描淡写的一说，就是给出模棱两可的谜语，不痛不地审判一个人的命运。

“梅林，我们很像。”莫甘娜又道。

梅林的手颤了颤。他和莫甘娜确实是相像的，他和他所讨厌的很多人，都是相像的。在拉弥亚杂耍团里的那些年，他不止一次因为小丑身上的戾气，而对他们心生恶感，也不止一次对身处苦难中的人置之不理，他对所谓的命运嗤之以鼻，对命运中的人也冷眼相看。和世上的绝大部分人一样，他考虑的只是自己。如果要细细追究，他所讨厌的，不过是和自己相似的人而已。

和亚瑟相比，他才是普通的那个，普通到无法承受命运，无法正视“天赋”。

“你现在该关心的，不是我。”梅林转过身去，把一切的波澜又藏在了心底。

此刻，莫格斯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，她不希望梅林成为自己的对手，“把这里交给我，其他的，你想要什么，我都可以给你。”

赛亘铸造的一切已经毁了，剩下的都不堪一击，一座死城而已，潘德拉贡得到了应有的惩罚，梅林本可以不必在意，可他必须在意，那些连结的网，他要一张一张撕开，“我要亚瑟，你给吗？”

“你究竟想做什么？”莫格斯向后退了一步，她的耐心用完了。

“我都有本事拿下赛亘，你凭什么觉得靠这几个不死之人就能和我抗衡？”梅林的耐心也用完了，他回到了大家熟悉的模样，冷漠又刻薄。

莫格斯看向莫甘娜，后者把手镯戴到了手上，火鸟又燃了起来。

“为什么！”莫格斯近乎嘶吼，梅林挡住了她前进的步伐，把她和自己身后的人隔开来。

“你是我的姐姐，亚瑟是我的弟弟，这么多年，我亲近的，不是你。”她的答案直白而无情。

“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和你一块长大？”莫格斯说道：“格洛斯家族为国王尽忠效力，我父亲不止一次从战场上救下乌瑟，而乌瑟却因忌惮我父亲的权|势，在我出生那一天，派盖乌斯来杀我，不给格洛斯留血脉，哪怕在我出生前不久，我父亲为他战死了！”

“他欺骗了我，我知道。”莫甘娜手上的镯子发这微微的光，给她带了了困意，她希望这次入睡后，能无眠，梦里的世界和现实一样残酷，“我什么都知道。”

“你不恨他吗？”莫格斯的声音有些无力，她过于自我，自信以为一切都能按照计划执行，“你一直都活在谎言之中。”

“他是我的父亲，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，他疼我比疼亚瑟还要多。”莫甘娜曾经恨过乌瑟，恨他撒谎，恨他对魔法的残忍镇|压，这种恨意延绵在她的人生之中，时时刻刻都在涌动，却浓不到能掀起什么波澜，像一条缓流的长河，有涟漪，却无风浪。

“我们都活在谎言之中。”莫甘娜又浅浅笑了笑，火鸟发出的光渐渐淡去，她也慢慢闭上了眼睛，还未入睡，一股蛮力扯掉了她手上的镯子。她睁眼一看，是亚瑟，他半跪着身子，死死盯着她。

“我不会死的，弟弟。”莫甘娜摸了摸亚瑟紧紧抓住她的手。

“我看乌瑟疼你可没比亚瑟多。”莫格斯冷冷笑了笑，你是乌瑟的血脉，卡梅洛特唯一的继承人，亚瑟只不过是魔法的产物，他却要把王冠给亚瑟。”

剑出鞘，刺耳的声音响彻大殿，紧接着是乌瑟的咆哮，“亚瑟是我的儿子！不许你污蔑他！”他站着的身子因发怒而颤抖，剑身也不住抖动。

“你看到了。”莫格斯幸灾乐祸般笑了笑，“他看一个怪胎都比看你重。”

“亚瑟真的是魔法产物？”莫甘娜问道。她的声音一响起，乌瑟就从暴躁中冷静了下来，他缓缓转身看着莫甘娜，再次无言。

答案显而易见，亚瑟却不甘心，“你倒是说话啊！”他低着头，颤抖的声音令乌瑟心碎。

“你是伊格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。”盖乌斯是谎言的一个环节，他已经无望弥补当年的过错，至少今后，他不想再活着谎言之中，他希望自己能配得上艾莉斯，配得上她的勇敢与善良。梅林的出现，也许就是他救赎之路的开端，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，“当年国王和王后成婚多年都没有子嗣，国王为了不让卡梅洛特后继无人，找来了女巫妮姆薇，是她施法才让皇后怀上孩子。亚瑟是魔法的产物，也是王后的孩子。"

他唯独不是乌瑟的孩子。亚瑟引以为豪的一切终于都不复存在了。

“那你和我是同类，你还是我的弟弟。”莫甘娜轻声道。

亚瑟抬头看向她，他不明白为什么莫甘娜能够如此轻易的接受一切，如此轻易的露出笑脸。他又去看盖乌斯和乌瑟，去看他的骑士们，最后他站起了身子，转身朝向莫格斯和她的军队，一字一顿道：“我愿为卡梅洛特最后一战。”至少，他还有尊严可以捍卫。

“别傻了，留在这，你们都得死。”梅林的手在虚空中一握，一把燃着幽幽金光的剑出现在他手里，“我再有本事，也没法看好你们每个人。”

莫格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把剑，“龙息。”她明白过来为什么梅林会连不死之人都不畏惧，龙息剑能够斩杀世上的一切东西，活物或死物，“是我小瞧你了，你竟然连龙息剑都能找到。不过你要对付的，可不止这些人，整个卡梅洛特都被他们占据了。”莫格斯笑道：“你能杀十个百个，难得还能杀千个万个？”

“你们先走。”梅林没有理会莫格斯，而是对兰斯洛特说道：“你欠我的，现在到还的时候了，带亚瑟走，我要他活着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亚瑟双手握剑，已经做好了迎接敌|人的准备。

“你要死，也别让他们当垫背的。”梅林知道亚瑟的软肋，“你不走，他们也不会走。”

亚瑟坚定的眼神微微闪烁，双手却握紧了剑：“带国王和公主走。这是命令，我不是卡梅洛特的王储，但仍是你们宣誓效忠的人！”

“亚瑟，你恪守骑士之道，却要我们当懦夫？”高汶用他惯用的语气说道：要走你自己走，反正我不走。”

“莱昂！”亚瑟吼道：“你带他们走！国王和公主不在了，卡梅洛特就真的亡|了！”

“这是我的国家，我不会走。”乌瑟的手不再发抖，他紧握着剑柄，蓄势待发。

如果不是梅林紧紧盯着，莫格斯早就动手了，她本打算动手的，龙息剑让她犹豫了，她看不透梅林，也无把握能赢。

“你们就没想过，今夜这场戏，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后人查阅的册籍上？”梅林说道：“你们当然可以不走，等你们死了，撰写的人可不会是乔弗里。”

“你想说什么就直说。”高汶的神经绷了太久，今夜将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役，至少他现在是这么认为的。

“骑士最在乎的无外乎是名誉和尊严，那我就把这些从你们身上夺走。”梅林说道：“你们要是今夜死了，册籍会写上卡梅洛特骑士军|团的不堪，高汶、兰斯洛特、莱昂、亚瑟，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虚伪的小人，明里遵循骑士之道，暗里背信弃义、勾心斗角，和|平的日子里就沉迷于酒肉和女人，打|仗的日子就当逃|兵。”
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沉默许久的亚瑟问道。

“你该质问的是我做不做得到。”梅林回道。

“我是问，你为什么要救我？”亚瑟冷冷道。

“活着离开这，我会告诉你。”梅林把剑抬高了一些，“在未名城时，你答应过我，不管我要什么，你就给我什么，如果还作数的话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我要你活着。”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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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外话 

又是漫长又简短的一更，下一更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。不会坑。其实这篇文的每一章都有很契合的章节名，等写完了一起整理。宴会的戏写了1万字，下一章会朝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