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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M】荒原 长篇 9

第九章

高文性子闲散，路上打打猎、喝喝酒，足比亚瑟他们晚两天抵达卡梅洛特。梅林这两天没怎么和他说话，打的野味也没吃几口。高文见他没到要死的程度也就不管。

回到城堡，守卫通传了高文骑士回城的消息，梅林则被晾在了广场上。再次见到卡梅洛特巍峨的城堡，人和石头相望，都是同样的冷漠。

梅林环视着广场，目光聚焦在绞刑架上。架子很新，地上却是焦黑的，不知烧过几轮。

“梅林？”陌生的声音传来，他寻声望去，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朝他走了来。来人叫莫里斯[1]，是谁都能使唤的杂役，主要负责清理校场的工作。他的背有些驼，低着个脑袋，见梅林瞧他了，也就不继续走，侧过身子比了个跟我来的手势。

梅林走近时，莫里斯说道：“上次见你的时候，你还只是西锡利来的小丑，现在却成了盖乌斯的徒弟。”他们年纪相仿，命运却不尽相同，“这世道可真多变。”

“是多变。”梅林没有理会前半句话。

“盖乌斯今天要出医，晚些时候才回，我先带你到住处。”莫里斯见梅林没有搭话的意思，就没再啰嗦，直奔主题。他只负责给梅林带路，其他的也管不了，带到后就走了开，剩梅林一人在房中。

住处很大，床、壁炉、橱柜和桌子一应俱全，却也显得空荡，房间中央的地能容下拉弥亚杂耍团表演一场了。

房间朝南，墙上有两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的大窗户，投射在地上的光线很漂亮。房间还有一面墙上也有窗子，镶在高处。

梅林搬了张椅子到窗下，站上去打开了窗，看到的是绵延的山。原来这是城堡尽头的屋子。

这时，有人进了来，那人端着餐盘，说道：“天寒，冷风不要多吹。”听语气，说的不是客套话，而是真的关心。

梅林没有理会，两手一撑，跃起身子，一屁股坐到了窗台上，居高临下看着来人。

那人来到梅林跟前，站上椅子，把餐盘放到了窗台一角，抬手绕过梅林，关上了窗子。

梅林倒也不客气，把餐盘搁到大腿上，徒手抓起食物就往嘴里塞，两脚故意晃荡着，把那人给赶下了椅子。

“我以为你死了。”来人抬头看着梅林吃食。

“一场雨要是能淋死我，我早死了千百回。”梅林回道。

“我说的是八年前。”那人回道。

“那你认错人了。”梅林往肚子里灌了一杯水才不咸不淡道。

“你的小习惯一点也没变。抓东西时，只有大拇指和无名指用了力，其他指头只轻轻挨着，总让人担心会掉。你记得我，对吗？”

“你现在是卡梅洛特的骑士，我是西锡利人，认得和不认得没区别，兰斯洛特。”梅林把食物丢回盘里，两脚一抬，身子一侧，整个人都坐到了窗台上。餐盘顺势落到了地上，哐当声在这空荡的屋子里显得异常刺耳。

“你跟了拉弥亚，为什么要吃这苦？你可以来找我。”兰斯洛特回道。

“我当然要找你。”梅林嘴角牵起一个笑，看不出是什么意味，“可当我找到诺桑比亚时，那里的人说你去当了骑士，卡梅洛特的骑士。”

梅林和兰斯洛特的缘分，得从他的多事之秋，八岁那年算起。那时他和母亲跟着德鲁伊流浪在山林中。他有魔法天赋，就时常在山林里练习，有一次碰上了狮鹫，是兰斯洛特帮他解的围，虽说是他在兰斯洛特的佩剑上施了咒，才杀死狮鹫，但兰斯洛特对他有恩，还因此受了伤，带回族里休养了近半月才好。

“对不起，梅林。”

“你该道歉的何止一个人。”梅林说道：“你答应过我要给德鲁伊正名，可我们等到了什么？”

“我并不知道父亲会让骑士去杀你们。我有去找过你，可当我到的时候，那里什么也没有。”兰斯洛特的声音哑了些。

“你有没有朝井里望一望？”梅林挑起眉头，脸上的笑意有些渗人。

兰斯洛特看着心酸，低头不再看他，“我不会食言，答应过你给德鲁伊正名，我会做到。”

“算了吧。”梅林收起了笑脸，“埃尔德雷德公爵杀了一群德鲁伊，拿这功去乌瑟那邀赏，才让你这养子有机会加入卡梅洛特骑士团，别让我坏了你的大好前程。再说了，让你帮他们正名，那真是辱了他们。你当年跑到那深山去，不就是为了找德鲁伊的踪迹嘛。”

“和你们相处了半月，我才知道你们和普通人无异。”兰斯洛特解释道：“以我一人之力，没法帮到你们，到卡梅洛特当骑士，可以接触到当权者，改变他们的想法比改变我父亲的更重要。”

“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。”梅林冷哼了一声。

“我没有想错，我找到了真正可以帮你的人。”兰斯洛特回道，“亚瑟·潘德拉贡，他和乌瑟不一样，和其他贵族都不一样。”

“我凭什么信你？”梅林问道。

兰斯洛特闻言取出腰间的佩剑，两手托着，单膝跪地，“我愿意为你的骑士，听你调遣，只有一个条件，不管你要做什么，不要伤害亚瑟，他是唯一能帮你的人。”

梅林跳到椅子上，又从椅子上跳到了地上，却迟迟没有去接那把剑。“你不怕我是坏人？”

“我知道你不是。”兰斯洛特回道。

梅林单膝点地蹲下了身子，目光和兰斯洛特相接，“八年足以改变一个人，我不信你，你也别信我。”

“我信你。”兰斯洛特把剑托得更高，他清晰得记得梅林当年的样子，安安静静的小男孩，魔法在他那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，他用天赋来砍柴、打水、生火，也用来播种和收割，有时还变变戏法逗比他还小的孩子玩，唯独没做的就是伤人。

“我跟着拉弥亚，可不只是为了一口饭。”梅林又说道：“他们踏遍阿尔比恩，接触形形色色的人，踏足你从未见过的脏污恶臭之地。跟着他们，想找人，想了解一些事，可比你想象的简单得多。如果我告诉你，我找到了我的族人，他们有些隐匿在森林和荒原，有些则藏身在城市和宫廷之中...你还敢信我吗？”

“信。”兰斯洛特斩钉截铁道。

“为什么？”梅林问道。

“你救了亚瑟，我知道狮鹫是你杀的。它不是普通的魔物，凭我的剑，根本杀不死。”兰斯洛特说完这些话，接着念出了一句咒语。这咒语梅林念过两回，一回在他小时候，一回在亚瑟遇袭时。

梅林刚想接话，门外传来了脚步声。“还不起来？”他说道。兰斯洛特只能起身，把剑收起。

进来的人虽然一身仆从打扮，头却高高扬起，像是很为他的身份骄傲。他见了兰斯洛特，很恭敬的行了一个礼，然后转向梅林道：“国王在觐见厅等你。”

兰斯洛特本想跟着走，被乔治拦住了。

觐见厅的大门敞开时，梅林看到了一个头发黑中带着白和灰，相貌却并不老的男人坐在王座上，近时，可以看到国王的额头和脸颊上有疤痕，加上他浅色眸子里透出的凌厉，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
梅林穿过两旁的贵族大臣走到了王座下。乌瑟打量了下梅林，说道：“你救了我儿子，配得上最好的赏赐，听说你跟着拉弥亚流浪多年，那我就给你安身之所，破例让你入卡梅洛特籍。”

他说完，大学士乔弗里走向梅林，递给他一卷证明身份的羊皮纸，说道：“从现在开始，你正式成为卡梅洛特的子民。”

梅林接过羊皮纸，一字未说。乔弗里倾身小声道：“快说谢谢，年轻人。”

“谢谢。”梅林说道。乌瑟点头回礼，没多余的话，乔治就识趣的引着梅林离了开，带他往盖乌斯屋子去。

还没到盖乌斯住处，他们在回廊里撞见了迎面走来的亚瑟。乔治停住步伐，侧身让道，顺道抬手把梅林挡到了身后，让他也别挡道。

“乔治，我正要找你。”亚瑟远远说道。

乔治指了指梅林，“国王陛下让我安置好他，殿下有什么吩咐？”

“噢，伊森和奥斯瓦德骑士今天会来，你去打点他们的事宜，其他人我不放心，拜托你了。”亚瑟每次用上“噢”和“拜托你了”的时候，乔治就算有再紧要的事，也只得听令，他知道这是亚瑟在打发他走的意思。

“是，殿下。”乔治说完就识相的离了开。

亚瑟松了口气，笑道：“他是乔治，我的仆人，把我管得可严了。”他本想玩笑一下调节气氛，但梅林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，只是看着他。

“你在......？”

“我在找你和乌瑟的相似之处。”梅林回道，他眼前的人，一头金灿灿的头发，眼睛里的蓝像宝石，鼻梁高挺，脸盘棱角分明，嘴唇虽薄，却没有冷然之感，反倒像是总有笑意，和乌瑟在样貌和气质上截然不同。

“我和父亲不像，他们都说我像母亲。”亚瑟收了笑意。

“一点也不像，头发、眼睛、鼻子、嘴巴、甚至连肤色，你身上没有一处和乌瑟相似。”梅林说得很严肃。

亚瑟见怪不怪，梅林的话总能让他意外，“我带你去找盖乌斯，你手里的东西重要，收好，别丢了。”

“这是你让乌瑟给我的？”梅林转了转羊皮纸。

“不客气。”亚瑟自以为那是很不错的回报，没想到下一秒梅林就走到取暖的火盆前，把它丢了进去。

亚瑟脸上瞬时失了血色，“这里是卡梅洛特！”他左右看了看，没发现巡视的守卫，才松了口气，“你究竟想做什么？御医盖乌斯用了大半辈子才得到这份荣誉，你就这么丢了？”

“这是你们给的，不是我要的。”梅林语气变得刻薄：“这东西对那老头来说是荣誉，对我来说是废纸。我是谁，我来自哪，不是你们能够决定的，你不要自作多情。”

亚瑟先是愣了愣，接着一股火气涌上心头，“把别人的真心践踏在脚底，很舒服吗？我没要你说一个谢字，你倒来数我的不是，我哪里对不起你？”尽管来了脾气，他还是把声音压到最低，以防守卫听见。“你既然这么讨厌卡梅洛特，为什么还要跟来？我都丢下你走了，你还跟来，你是脑子有病吗？”

“我想要的，卡梅洛特都有，我当然要来。”梅林撞开亚瑟，“别挡道。”

“你要什么？”亚瑟脾气来得急，去得也急，知道自己言重了，就会软下心来。

“反正不是你。”梅林头也不回的回了句。

“欠抽。”高文的声音幽幽传来。

亚瑟吓了一跳，“你躲在柱子背后多久了？”

“我比你们先到，想偷懒打个盹，你们吵死了。”高文从廊柱背后探出身子，“我就说他不是好东西，你要我说几遍？还以为你开窍了，结果又去招他。不过也好，你多招一招，我等着他上火刑架。”

亚瑟没理高文，他现在心乱如麻，甩甩披风，又整整衣领，觉得什么都碍事，完全失了王子的威仪。想再找梅林时，抬眼去望，连影子也不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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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莫里斯：S01E01出场，被当靶子的仆人。